现在是十月份,太阳距北回归线越来越远,白昼一天比一天短。芒果镇高中放学时间不过下午三、四点,太阳就已经显露出西颓的趋势。

    “……要拐角那家店的迷迭香?好,还有别的吗?”费达边打电话边等着红绿灯。他家就在最西边那片穆|斯|林社区,只要横穿过这条马路,再……

    一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破巴士从他面前颤抖着开过,等到它庞大的身躯消后,绿灯刚好亮了。

    与此同时,几个白人男生出现在对面人行道上,为首的身材高大,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一扫,像是锁定猎物似的盯住他。

    费达呼吸一窒,挂掉电话,下意识拔腿往回跑。

    “这小子跑不快,你们俩,包抄上去!”

    男生们话音刚落,卡尔就在街角扯住了他的后领。他躲闪不及,被卡尔掼到地上,手掌在粗粝的地面上重重擦过。

    “砰!”

    手肘着地的声音,接着是突如其来的疼痛。

    “死娘炮,这可不是在学校。”卡尔抓住他前襟,将他提起,“没地方找老师诉苦,也没闲人路见不平。”

    卡尔说着,手上力道越收越紧,费达挣扎不过被迫向他靠近,只好紧闭着眼把脸别到一边,轻颤的睫毛显示出他内心的恐惧。

    卡尔看他这副神情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对费达的语气更加狠厉:“今天找你没别的事,就是想让你做回正常人。”

    “和他废什么话?打一顿就完事了。”特林斯立即打断卡尔,上回费达的求助让他在霸凌这件事上变得格外积极,“你敢不敢?不敢动手的话我们上了。”

    “笑话!老子会不敢?!”卡尔被激怒,左手握拳一挥,只听一声闷响,费达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坠落,颧骨上出现一块淤青。

    眼泪瞬间冒了出来,他刚挣扎着站起来,就立刻被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当胸踹了一脚。

    他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去,撞倒了墙边堆着的一大摞空油漆桶,“哐啷”的巨响顿时在小巷中回荡。

    “怎么样?这种程度的‘治疗’够让你变直了吗?”几个男生步步紧逼,盯着陷在大大小小的铁桶中的费达质问道,“如果不够的话……”

    一阵脚步声在众人身后的大路上响起,男生们顿时噤声,警惕地向后一看,只见一个老太太推着购物车蹒跚经过。

    他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哗啷啷”一阵乱响,回头看时,只看见满地铁桶乱滚,残留的油漆滴在地上,散发出淡淡的刺鼻气味。

    穆|斯|林男孩慌乱的身影声消失在前路尽头。

    “操!”几人怒骂了一声,抬脚就追。

    他们跑得很急,一路向前,经过一处不起眼、堆满杂物的巷子口时,谁都没想到转头看一眼。

    露出弹簧的破床垫和露出棉絮的旧沙发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将费达身处的陋巷和道路隔绝。他背靠着被涂鸦得乱七八糟的墙,胸口剧烈起伏,身体无力地慢慢滑落。

    刚才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停下来才感到肺部一阵阵剧痛,还有身上那些伤口,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现在糟糕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