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安城其他官家宅邸的富丽威严不同,武宁公府更具西州的粗犷与豪放,像是挂着公府牌子的军事堡垒。

    朱红大门上的门漆已见脱落,灰褐色围墙上也有不少斑驳,处处透着衰败之意。

    宣旨太监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宅子冷嗤一声。

    初代武宁公建造这府邸的时候怕是没想到,这严丝合缝重千斤的大门,这格外高大的围墙,在几代之后都反过来,成了困囿他后代子孙最好的牢笼。

    圣人只需遣一队人马团团围住,里头的人便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逃出。

    还允许供给粮物,没有将一府人彻底困死,这便是格外开恩了。

    宣旨太监一个眼色,小太监便麻溜下马,上前去将掉漆的大门拍得砰响。

    过了好大一会,吱呀一声,才有个上了年纪的门房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一瘸一拐将大门打开半扇。

    门内几丈之地,巨大的阳刻百骏图照壁耸立,将武宁公府内部景象尽数遮掩,不给旁人窥探的机会。

    设案,焚香,跪拜,接旨。

    一套流程很快走完,左谦益将圣旨交到崔楠越手中,两人短暂对了个眼神。

    “崔贤弟,过些日子府上摆酒,可别忘了请学兄啊。”左谦益笑侃道。

    宣旨太监只当,左谦益这是谄媚公卿权臣的惯性使然,见武宁公要重新起势了,便重新贴上这个往日的学弟。

    他暗笑一声,武宁公遭难时这人跑得比谁都快,如今只是一点势头,又率先贴上来,当真是小门小户出生的,一点风骨都没有。

    但让他惊讶的是,崔楠越竟然真的应了好。

    “学兄能来,是鄙府的荣幸。”

    崔楠越虽然态度不怎么热络,但话说得清清楚楚。

    宣旨太监先是讶异,接着便是暗喜。

    可见圣人给崔家坐了这些年的冷板凳是有用的,瞧瞧,这腰不就弯下来了。

    堂堂崔氏后人,竟然连左谦益这样的混不吝都折节下交,往后还能有什么心气和威胁,不过是圣人手下的玩意。

    他回去将这消息一说,圣人自是要开怀,要重重赏他。

    想到那些金银财宝,宣旨太监这回扬起的笑容,便真切了许多。

    他也不打断两师兄弟时隔多年的会面,静等他们叙话。

    左谦益扯过一大笼统在国子学求学的往事,好大一会才意犹未尽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