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针落可闻。

    陈请眼皮都不敢多抬一点儿,他早就知道,能让沈相动怒的,唯有今上。

    金銮殿上那位九五至尊,别的本事先不提,胡作非为的能力无人能及!

    陈请着实能体谅沈相的心情,见到这封暗信时他也是目瞪口呆。

    今上单字一个理,乳名正是阿理。

    吾妻阿理……

    饶是陈请对元曜帝不喜,也觉得五雷轰顶,想一刀剁了轻薄整个大雍的蛮夷孽族,又想拿着这封信去质问今上:您荒唐也就荒唐了,怎么还不顾国耻了!

    虽说元曜帝后宫里男女不忌,可到底是些卑贱戏子,不过玩物。前朝男风盛行,好龙阳的贵人不在少数,若是能得名姬佳丽青睐,吟诗作对,把酒言欢,不失为一道风流韵事。

    所以世族大夫们虽对后宫妃子身份十分不满,却也没当庭死谏。但戏子归戏子,被人唤作吾妻算什么?还六州予你,你归我,若是让天下人知道此事,大雍还要不要脸了!

    陈请也是气得浑身发抖,深觉天道不公:沈相如此品行尊贵的圣人君子,为什么会趋于下位?这元曜帝迟早把祖宗江山作没,与其便宜了前朝余孽,甚至让蛮族侵占,不如揭竿而起,还天地君清祥兆!

    这次的黄花梨书案活了下来,沈君兆眸色黑沉,神态难辨,只是敛住了内劲。

    别说书案,连这张薄薄的宣纸都没有丝毫损伤,上面的字丑陋且刺目,沈君兆没再多看一眼便收入袖笼。

    陈请语气中颇有些义愤填庸:“怕是三年前的御驾亲征,今上与那蛮夷贼子达成了某些协定……”

    这暗信简短却暴露了许多信息,一来是那让人匪夷所思的‘关系’,二来是那个所谓的约定——寥寥数语,已交代的十分明白,以今上及冠为限,梁铭若是能一统六州,元曜帝便委身于他。

    思及此处,陈请只觉头晕眼花,再恨天道不明,竟让如此孟浪放纵之人登极大统!

    沈君兆盯着他:“此事不得外传。”

    陈请忙行礼:“事关国耻,属下明白。”

    他说完忽觉周围温度骤降,炎炎夏日一身官服的陈参事莫名凉了后背,抬头是不敢抬头的,陈请脑中飘过无数念头,着实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

    “陈请。”毫无征兆,沈君兆的声音竟已经出现在他身畔。

    想到沈相的内家功夫,陈请扑通一声跪下:“大人!”不知哪里不对,但这危险气息太浓,陈请恍如站在悬崖峭壁上。

    沈君兆声音冷淡:“忘了这封信。”

    “!”

    下一瞬,陈请回神,额间冷汗直流:“属下明白!”

    沈君兆依旧是平声静气的:“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