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武直机翼声隆隆地响在耳旁,成才明白地感受到自己被人从乱石堆里翻了出来。口唇焦燥,喉咙里渴得很,长年的受伤经验告诉他,这种干渴不过是身体急速失血带来的错觉。近距离榴弹爆炸,还有改装后的M82A1一枪贯穿左胸,没当场死亡他都觉得是奇迹。特种兵还真不是人能干的。

    他这样想也不知道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贬自己。

    鲜血汩汩流淌,爆炸冲击震的他五脏六腑尖锐的疼痛,他难耐的咳着,好像一呼吸就能带出一小片内脏的碎片。

    周围人的呼喊都像隔着一层幕布,他感觉热量在快速流失,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好像那年出任务差点死在漠河。北方可真冷,他一度以为自己挺不过来了。

    “成队,您挺住!”这是一中队长的赵一黎。此次清剿任务几乎出动了老A半个基地。老A基地、缉毒特警联合边防部队耗费大量时间、精力、人力才制定了这次围剿计划。

    “队长……呜呜呜……”这是他手底下的新南瓜,哭起来只有许三儿能与之一拼。幸好他没来,两个水库同时开闸他有点承受不来。

    他又想起吴哲,说好陪他看春天的第一朵玉兰,怕也是要失约了。

    上次说好要给齐桓的独家秘方因为走得急,也没来得及说,但是他心胸那么宽广,总不至于为了个没了下文的秘方到他墓前来骂他吧。

    成才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感到自己被人抬上了担架。飞机起飞,若是睁眼,云层即在眼前。最近的医院也要二十分钟,他恍惚默默计算着时间和鲜血的流速,觉得自己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爹,您保重。

    只是军人天性,儿子并不后悔。

    飞机落地,有人从远处急走而来,是军靴敲打地面的声音,快速,沉稳,坚定。这样的脚步声他此生只听见一个人有过。

    然后来人靠近,抹去他口鼻涌出的鲜血。成才努力地睁大眼睛,果然是他。

    他想笑,您老人家是把悍马开出火箭的速度,居然比老王的武直还快。

    他又想说,劳驾大队长给我擦脸,好生荣幸。

    他还在想,队长,您还没跟我说那句“常相守”呢,好歹跟您七八年,不带这么见外的。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口,氧气面罩罩在了他的脸上。成才感到自己的手被很用力的握住,握得他都有些痛,但握着他的那只手温暖得很。

    成才从他眼里看到了痛惜,这让他有点惊奇,他一向认为袁朗是吝啬的,吝啬给予他除却上下级以外的多余的情感。这样的痛惜如果是对许三多,是对吴哲,齐桓,三中队的其他人都不算什么,但是对他,总让他觉得有点耐人寻味。

    “成才,给我省着点力气……等出了医院你想说什么说什么……这次任务你完成的很好,毒贩头子被你一枪正中眉心,枪法还是那么准,你挽救了无数家庭,你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了仇……成才,你三十岁生日还没过,你不希望许三多的眼泪把我办公室都淹了吧……成才,回去我就给你请功,老A基地有史以来最年轻中校,你小子升的太快小心吴哲他们眼红……”

    成才在心里应和着,你放心,那呆子长进了许多,能理解,断断淹不了你的办公室。

    吴哲哪里会那么小心眼,他替我高兴都来不及。

    队长,我吃了老大的亏,您得给我放一个月的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