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能再拒绝吗?当然不合适。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已经有婚约在身,适当营业在所难免。

    从大成左门拐出来是长长的宫道,宫道尽头是长康左门,魏云熙一边听着江蕴青不厌其烦地念叨着贺御医交代的应该注意的事项,心里不禁暗忖:上一世分明是个惜字如金的,这辈子怎么屁话这么多!

    江蕴青见她低眉垂目只顾着脚下的路,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索□□无巨细地叮嘱云珠。听说是贺御医的医嘱,云珠丝毫不敢怠慢,不仅听得仔细,不甚明白的地方还会大胆询问,俩人整整说了一路,直到出了顺贞门上了马车,魏云熙的耳朵才重获清净。

    “喝口水吧。”魏云熙给他倒了杯茶,沉吟片刻终还是开口道:“祁嬷嬷真的私盗你的信件?她自小跟着你母妃,如今离开王府,成安伯府应该还能回得去吧?”

    没记错的话,祁嬷嬷的相公一直在管理成安伯府在西郊的庄子,之前听江蕴青提起了她的两个儿子,却没提到她的相公,想来应该没有参与进来。或者说,参与不深,江蕴青顾念余情,不想深追究。

    江蕴青将车窗上的帘子挑开极小的一道缝朝外看了看,又迅速地将帘子压密实,放低音量道:“我逐她出府,不是因为窃取信件,而是因为她私藏了大量的寒伏散。她那两个儿子的确混账,但还没有胆量伪造我的手信去招摇撞骗。”

    魏云熙与他近距离四目相对,被他眼底隐隐跃动的杀伐果决震得心神剧颤,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是你怂恿的?”

    “不错,是我让人勾着他们去赌坊,欠下了一大笔的赌债,逼着他们走投无路,又适时给了点小提示......”江蕴青供认不讳。

    上一世,魏云熙虽知道成王在军中有“无常将军”的称号,源于他诡谲莫测、杀伐决断的作战风格,但日常生活中的他是寡言自持,甚至近乎木讷的,所以在魏云熙的认知里,从来没把生活中的江蕴青和阴谋、狠辣联系在一起过。

    由此可见,江蕴青将自己性格中的两面一直平衡得很好,能让他打破这种平衡,对“内”如此狠辣,必须是触犯了他的逆鳞。

    “那个寒伏散,是不是很危险,剧毒?”魏云熙问道,同时在脑子里不住回想,确定没听说过这种毒。

    江蕴青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因为用力过猛而突兀泛白,看得魏云熙都替他手疼,心里更加确定那个寒伏散应该是特别特别厉害的毒药。

    “寒伏散本身无毒。”江蕴青喉结滚动,一开口,话音里尽是艰涩:“但加入茶汤饭食中,即使是微量,长期服用,效力可同提纯后的麝香,且对女子的身体伤害极大......”

    如三九寒天中被一桶冰水兜头泼下,魏云熙生生被激得打了个冷颤,手里的茶杯脱力砸到了马车地板上。

    “姑娘,你没事吧?”坐在外面的云珠听到响声凑近帘子低声询问。

    魏云熙回过神,杯子已经被江蕴青重新捡起来了,便回了声“没事”,让她安心。

    按王府规矩,身为仆妇,私藏禁药,不问缘由,一律杖毙。祁嬷嬷能全须全尾地被驱逐出府,着实是江蕴青格外开恩了。

    可是魏云熙现在的脑海里只能不断重复闪现记忆中一脸慈和平易近人的祁嬷嬷的脸,和因为迟迟怀不了孕而暗自焦急不安的自己......

    上一世祁嬷嬷是不是也私藏了那个寒伏散?

    是不是因为服用了寒伏散的原因,自己才迟迟没有孩子?

    这个念头一生起,魏云熙瞬间被无数的猜想和疑问湮没,却始终不敢碰触心底最深处那个足以再次击倒她的猜测。

    忽的,一道足够温暖的外力紧密地包裹住了她的双手,如获浮木,魏云熙未经多想就反手与之十指紧扣,紧紧抓着,细微的颤抖在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力量中缓缓平复。

    “别怕,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魏云熙指尖的冰冷和细微的颤栗几乎击碎江蕴青的心,他克制着将人紧紧拥入怀里的冲动,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过急不要过急。

    心绪经过翻江倒海过境,魏云熙本就残存不多的心力趋于告罄,这时候,江蕴青知情识趣的主动松手和塞到她后腰与车厢壁之间的软枕就显得特别顺眼、熨帖。